【胖达人】夏日散漫
写作过程十分痛苦，风格尝试，就这样吧，算是送朋友的
＊土豆年龄操作有
08年吕严刚好高中毕业，成绩没下来，满街都是迎奥运的横幅，他常常在学校门口最热闹的超市买一包烟，两瓶汽水，进网吧一坐就是一天。
每一位网吧常客都有自己的专属位置，吕严的那个在最里面，拐进去才能看见，深色开线的坐垫和磨平了左半边字母的键盘，但胜在鼠标顺手。大家都用同样的配置，呼着同一口二手烟，对着大屁股电脑长吁短叹。
那个夏天似乎格外炎热，衬衫贴后背，空气里都是躁动不安的热汗，网吧空调坏了，氤氲着人肉的朽味，但朽味阻碍不了十七八岁青年泡吧的热忱，他们喊老板空调坏了，老板头也没抬，说操你妈墙上有风扇。几个热得受不了的去拽绳，灰尘簌簌而落，扇叶嗡嗡开始转了，有人诧异居然还能用，然后所有人都沉回原来的座位，光着膀子继续吞云吐雾。
原本吕严没想来的，他怕热，手里攥着几毛钱的冰饮，已经喝了大半，路过网吧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郭洪泽。他记得这人，学校里少有的他搭不上话的人之一，大抵比他小一届或者两届，广播站或者升旗仪式里那个总能精准把他从梦里拽出来的标准男中音，吕严还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看见他。
郭洪泽被困在网吧前台，老板很困难地从电脑屏幕上方抬起头，问他，身份证呢？
他短促犹豫了一下，说没带。
老板不耐烦敲敲旁边磨损不成样子的标识：“未成年勿入。”
“成年了，这我朋友。”
郭洪泽张口还想说什么，身子骤然一紧，吕严轻车熟路搭上他肩膀，冲老板甩去一张五元大钞，然后拍拍他后背推进屋内。
老板很快把钱收回铁盒里，随便指了指一台没人的机位。
吕严问他是不是隔壁高中的，郭洪泽嗯了一声落座开机，等待过程中又说刚才多谢等下请你喝饮料，吕严笑着摆摆手，喝完最后一口冰饮说我记得你，郭洪泽又说句谢谢，头埋到电脑后面不吭声了。
吕严是被瓶底磕桌面的声音吵醒的，他睡得很沉，抬起头的时候发出皮肤黏连的声响，脸上留下两条鲜红的印子，然后郭洪泽就笑了。
笑声也是标准的播音腔。
吕严看了看时间刚刚六点，傍晚的空气没那么燥热，但同样烦闷，网吧里都是红烧牛肉面的气味，他晃晃郭洪泽给他买的可口可乐，冰块化了大部分，味道有点淡，吕严边灌边问他玩完了没，等下要不要去吃饭，郭洪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校门口黄焖鸡的米饭可以不限量添加，捞一勺汤汁淋饭里，吕严能吃两大碗。
吃饭的时候电视在转播奥运会，郭洪泽看得认真，特地换到正对电视的位置，吕严问他哪个班的，对方眼睛没眨一下，二班的，之后电视里爆出一阵咆哮和掌声，吕严想回头看一眼，发现切画面了。他又找话题说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你，郭洪泽推推眼镜，说我们家周围修网线，都上不了网。
店里大多数都是附近学校的青年，光着膀子露着纹身，廉价啤酒是最好的下饭佐料，喧嚣顽固且持久，就像藏匿在桌角的陈年口香糖。
“介意吗？”吕严比他先一步吃完，食指中指夹起一根大前门，电视开始播放广告了，郭洪泽摇摇头，尽管他是介意的。吕严啪嗒一声点起火，郭洪泽沉默着拨动鸡肉块，他们之间没有许多话可讲，但沉默并不尴尬，郭洪泽隔着烟雾看过去，恍惚觉得他们可以这样坐很久。
那之后吕严开始频繁在网吧见到他，每次都刚好坐在自己的对面，有时候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掏出几套卷子做题，这时候吕严就很想取笑他，哪有在网吧学习的，然后趁洪泽不注意抽走作业，发现题还是一样难懂之后再还给他。
“……你很闲吗？”郭洪泽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是有点”三个字在对方嘴里盘旋一阵又咽回去，他一屁股陷回坐垫上，抱着臂耸耸肩。
郭洪泽叹口气，问他要不要一起打游戏，吕严短暂地兴奋了一下，“玩啥？”
“刀塔？”
迟疑。
“……cs也行。”
吕严欲言又止。
“dnf？……你到底会玩啥？”
“会谁不会啊…那边有街机，走不走？我请你。”
我请你是一种很好的沟通手段，至少郭洪泽很受用。
郭洪泽长相过分正派，是那种学校话剧一定出演领导人的角色，相比之下倒更像是学长，吕严觉得他一脸严肃地搓大招这种画面实在太滑稽，心里头憋着笑呢，再晃神回来就被ko了。
“你刚最后那连招咋搓的？”
“有纸吗？”洪泽压低声线故作神秘道。
什么跟什么，吕严一面迟疑，翻出瘪下去一半的纸巾包递他，而接受者半个谢字未提，郑重其事冲他点头顿首，潇洒起身。
“你干啥去？”
“使命召唤。”
“……”
“……恶不恶心啊你！”
吕严摸遍全身还剩三枚硬币两根白沙、一张成了废卡片的学生卡，他突然感觉很渴，闷热像没过胸口的海，于是趁郭洪泽上厕所的间隙拐进隔壁超市，这里的电视也在转播奥运会，信号很差，老板每抓把瓜子就骂声操。吕严红着脸敲敲冰柜，努力把声音盖过风扇和电视，两瓶山海关，要冰的。老板呸一口瓜子皮，当啷一声掏出装零钱的铁盒。
回去的时候他们机子被占了，郭洪泽无所适从地站在两个纹身壮汉身后，这时他才真正像一个学弟了，脸上第一次浮现与他年龄相符的稚嫩，眼神飘动着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他还算熟悉的身影，直到吕严笑着挥挥手，然后走近了把冰汽水贴上他同样灼热的后颈。
电玩城距网吧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刚进门吕严的那瓶就吸完了。
某天上机的时候郭洪泽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们家附近网线修好了。当时吕严在看海贼王，索隆激战龙马，吕严很费力才从耳机中解脱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郭洪泽的意思。
以后不会再来了。
吕严要去读大学，也不会再来了。
吕严点了暂停，绕过桌子去看洪泽在干嘛，后者很自然抬起身子摘下耳机，朦朦胧胧的音乐呲啦呲啦绕出来，荧幕上放着电影，光线阴阴沉沉，很快一个女孩出现在画面，手里抱着和她差不多大的白色玩具熊，女孩说：“你看，像不像你？”
吕严问他在看什么，他很快回答看电影。吕严勉强忍住在他肩膀来一巴掌的冲动，短暂沉默后郭洪泽说是我们俩。
“咱俩？”
“……电影名，我们俩。”
那天晚上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就和之前每次打完游戏去吃饭一样，小炒或者炸串，他们从未在选择上有过分歧，郭洪泽更多扮演那个逆来顺受的角色，即便他刚刚吐槽完吕严游戏技术不行，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吕严的请客。
吕严不介意，他始终觉得欠洪泽一瓶可乐。
吃完饭天还没黑，美发店的灯管不要钱一样闪着光，行人稀稀拉拉多了起来，吕严打了个漫长的哈欠，觉得夏天傍晚的风并不足以让人清醒。他们的道别简洁而轻盈，郭洪泽说走了，吕严甩甩手说拜拜，走向相反的道路。
吕严并不着急回家，他回到那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对面没人了，他轻轻调高电脑音量，找来了那个电影看。
很快睡着了。
